飞掉的凤鸟_何处闲春剪烟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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飞掉的凤鸟

  烟洛一边立着,终于忍不住“扑哧”一笑,几步过去接过了风筝,唇轻齿薄嘟囔了一句:“生意不好怪柜台!不会放便罢了,却挑人纸鹫的毛病。丢人!”

  小手灵巧的下了轴线,指挥着:“这一只真的被你弄坏了,拿那个凤鸟的过来!”

  赵匡义不服气,半是不情愿递过了五彩的凤凰,被烟洛三下两下稳稳绑好,摆正了位置,稍稍缓了些线,示意赵匡义松手,一手扯线轻轻扬起,秋香色的薄纱袖子便飘然褪到手肘,露出一截嫩藕般的盈盈皓腕。烟洛抿抿嘴,趁着风势一拽,兜住了风筝,小跑了几步,那炫彩的凤凰便呼啦啦迎风冲上了天去。不由一面放线,一面得意的瞥了瞥赵匡义。想当年,爸爸每到春天都会亲自作了风筝,带自己去踏青玩耍。这点雕虫小技,根本不在话下。

  赵匡义难得的尴尬了一瞬,黑眼珠里气恼一闪而逝,硬是不讲理的指着地上支离的老鹰,振振有词诽谤人家:“我就说这一个坏了,果然!你手上那个才是好的!”

  烟洛瞟他一眼,也不再咄咄逼人,只是一笑:“是……”多多少少,语调里仍是揶揄。

  赵匡义简直快经不住她春光中俏皮的一眼,心脏砰的一跳。低头作势去抢她手中的轴线:“我来,这一次肯定能成功。”

  “别抢,这会子风大,线快绷不住劲儿了!”烟洛轻盈往旁边一躲,视线正转向了门边,却僵了一下,差点被抢上来的赵匡义撞到。暗自吸气,烟洛不着痕迹的退开几步,冲来人点了点头:“潘大哥!”

  潘美一身标准的红袍铜甲,显然刚从宫里过来。细眼一时冷光闪动,视线倒似有了棱角,磕磕碰碰的撞得人心里不自在。哼了一声,道:“匡义,我还道你回了赵府,却原来在这里。曹郎去了那边,你们碰上没有?”

  除了自己在乎的人,赵匡义本来就对任何他人他事俱是一视同仁的臭跩臭跩,全没有所谓。干脆道:“没有,有事么?”

  “自然有事!赵郎在寿州附近为了为后面大军开道,拼力死攻打通了峡谷。结果自己中箭受伤,据说尚在昏迷,正在回京路上。”

  烟洛一听,脑上似打了个惊雷。手上一错劲,尖尖的指甲扣住了细细的绳轴,那线吃不住尖薄的指甲,扑的一声断了。断绳力量太大太快,立时在烟洛的食指尖拽出一道殷殷的血印子,渗出一层密密的鲜红。烟洛一时分辨不出,那**辣帝痛究竟是来自手指,抑或是内心里头。只是低了头,一径的打量食指上的伤口,眼见着艳色的血越渗越多,化作泪滴型状,一滴一滴,往黑色的泥地上砸了过去。

  右手却被猛拎起来,顷刻指尖传来一阵的湿暖,潘美抽气的声音,蜻蜓滑过的声音,风汩汩流动的声音,都在耳朵四面无意义的回响,烟洛却恍不过神来。指节突然一痛,似被什么尖利的东西磕了一下,烟洛骤然醒了,正正对上一双美的邪气的眸子,那里面似乎躲着个魔,孤单而魅惑。他的嘴唇红的妖异,性感的抿紧,含定了她白皙的指。右手牢握住她的手腕,姿势端的暧昧无比。

  烟洛大吃一惊,猛用力摔开了手,“你干什么!”

  赵匡义默默凝去,眼梢的余光再也寻不到那个遥远的脱线而去的凤鸟,心底一瞬繁复交杂。突然一笑,声音微哑:“不干什么,回家去!”也不瞧潘美,快得似一阵风,穿花过石,走得没了踪影。

  烟洛略转头,对上了气得脸色泛青的潘美,终于彻底回了魂,立时急得声音发颤:“他,他到底怎么样了?”

  潘美不屑至极,牙根里咬出几个字:“他死了,对你不是正好!”

  烟洛使劲摇头,拼命忍住眼前金星乱冒,几步路走得歪歪斜斜,机泠泠的清水大眼,死死瞪住潘美:“你快说啊,他到底怎么样了?”

  潘美见烟洛神色大乱,有点不忍,转念想起刚才一幕,怒火复又腾腾,甩袖回身,丢了一句:“死是死不了,活着却是自找折磨,他总有一日要把性命丢了,才能算完!”语音渐次远了,却是为了赵郎一肚子不值,愤愤然不顾礼仪直接去了。

  烟洛倚在粼粼的怪石上,撑住了身子,茫然一顾:四面空寂的可怕。残日已被迫退到了一排青瓦房的后面,余晖似血,却被锋利的房檐生生划成两截。一半橘红,一半暗灰;一面是生,一面……是死。

  烟洛绞紧了眉头,却是莫名其妙想起一个词——蝴蝶效应。登时浑身发冷,惊得目瞪口呆。过去一直认为,自己误闯进来这个时代,只是个微小的命运的错位。朝代替更,文化繁衍,所有的一切,对她只是既成事实。她只需乖乖做个看客,放松得把一切当作过眼云烟,自由自在过自己的日子就好。然而,既然亚洲的一只蝴蝶拍拍翅膀,美洲几个月后就可能出现可怕的龙卷风。那么自从到来之后,她与这时代的牵连已经如此之深广,会不会,也在无形中改变了历史该有的方向?她不该认识大周的统治者,赵大哥不该钟情于她,赵匡义也不该为子虚乌有的她发疯发狂,只是所有的一切,全都发生了。如果她的来到真的引起了什么改变,那么她所掌握的历史,就不一定再正确,宋朝不一定会建立,赵氏兄弟未必斗得过柴荣,赵匡胤,未必就能当皇帝,那么,他未必,就不会死……

  转瞬,胸口被一阵冰寒掐住,几乎无法呼吸。烟洛抱住自己的脑袋,拼命想压下这可怕的念头,可是那些声音却是漫漫的在脑里疯狂的飞涨,心脏也越跳越急,越跳越是大声。如果,如果,如果他果真为了她,不再顾惜性命,那么她苏烟洛,不,是宋清,岂不是改变历史的千古罪人?如果,如果他作不成皇帝,真的肯放弃一切,陪她一生一世,她那些个无谓的坚持,从头到尾,又是为了什么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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