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明暗流_何处闲春剪烟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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黎明暗流

  晋王的死讯,燎原野火一般迅速传遍了金陵。隔了几日,初秋的傍晚,天光淡淡,钟隐来了。

  烟洛持了一壶鼎沸的泉水,娴熟的扬手,一股袅着热气的清流便注入了青瓷杯中。几朵的茉莉缓缓舒展了,在水中绽放出雅淡的白。

  钟隐瞅了半天搁下了茶盏,轻声道:“今日,让我饮酒可好?”

  柳眉不易察觉的微颦,烟洛只是嘻嘻摊手:“这是茶坊,听竹风,品闲雨,饮名花的地方,不提供那喝到头痛也解不了愁的东西。钟隐既来了,只有客随主便,怪我怠慢我也没法。”

  钟隐咳了一声,不再坚持,端杯饮茶。暗香盈杯,芳怀多情,令人忆起月下扬州,星点幽白无限温柔。修指似被什么缠住了,有些无力,钟隐两手环握住小小杯盏,望向烟洛的眼神有丝脆弱:“清,我可能要令你失望了。”

  一旦选择了,势必要计划周全,一举扳倒太子。而后南唐的储君之位,亦会像支黄金羽箭,几无圜转的朝自己这边射来。那是他逃避了许多年,终究也没避开的至尊荣华!他晓得自己肆意了,可是在她面前,他不必掩饰,也不愿掩饰。

  瑟风悄转,勾了几缕黑发轻浮。烟洛垂首,不愿叫钟隐瞧见自己的忧心。该死的历史,的确分毫不差,朝着正确的方向滚动着。而她呢,有心改变,却无计可施。目前,也只能放任,顺其自然。迅速的调整下心情,嘴角扬起抹安慰的笑:“该怎么做,便怎么做吧。钟隐,所谓情势所逼,也不容你再作退让躲闪。只要胸中自然,云水常驻,快乐便常有。未知结果之前,索性便相信未来自有圆满,活得比较轻松,不是么?”

  云鬓如墨,倩纱如水。她的浅浅疼惜,如初春的南风,悠拂过他满怀郁郁。钟隐望定烟洛的眼,忽然想轻轻拥住她,然后问她,青山扁舟,绿水歌彻,清,若我舍弃一切,去追寻那份惬意圆满,你,能不能随我走呢?

  窗外竹叶青青,竿竿茅翠写意随风,拖拽一片遐思。钟隐淡淡想着,然而,他终究未曾开口,只是垂下了修长的眼睫,苦笑:“可是,眼前的一切,仍非我所愿。”

  “我明白!”烟洛答他,不期然撞到钟隐倏然扬起的墨瞳,分别从对方的眼中发现了无奈的决择。

  此后两个月,钟隐来的较少了,叶橪倒有时三更半夜的不回来,只听说他们在暗中收集太子害晋王的证据。烟洛从叶橪口中得知了晋王遇害的梗概,意外发觉那个暗害晋王的人,与他们还有些干系。原来当年自己作主告倒的那个鱼肉乡民的袁立,却是最有嫌疑毒杀晋王那个内侍的儿子。一时目瞪口呆,忍不住唏嘘。到底是她的介入改变了所谓的历史,还是这一切只为命运的必然。这因果关系,真是叫人如陷谜团,不知所措了。

  关于离开抵论,叶橪表现的有两分踌躇;而后钟隐也颇不赞同,只说他们现在走极不安全。烟洛见如此,估量着目前情势凶险,是以二人才异口同声的反对了。想想也不再坚持,罢了,待他们整垮了那个恶贯满盈但子,再图日后吧。

  冬日姗姗来迟,十一月后,才显出几分肃杀的冷意。叶橪与烟洛两人两骑,去城外寻昝方之。自烟洛阴差阳错拜师学艺以来,两年时光匆匆。她学学停停,虽还算不上是个盖世名医,不过已基本摸到了中医的门道,诊脉出针,也开始有模有样了。昝方之其实开心的很,不过这老头不太诚恳,一周两次对着烟洛,还是凶了吧唧的一张臭脸。倒是每次烟洛跟他撒撒娇,他就有些老脸泛红,老小孩一般别扭的可爱。自打叶橪回来以后,昝方之看到叶橪就更没个好面色,叶橪全作未见,也从不挑衅。

  烟洛知道师傅是担心自己又不肯戳破,心里头倒乱感动一把的。回去冥思苦想,总结了一堆在现代很浅显在古代却无人研究过的医用常识,恭恭敬敬递给师傅。昝方之看完了,激动得恨不得蹦起来,扣下烟洛,没完没了细细讨论这些个理论。于是乎,出城去梅园的日子,变作了一周三次。

  烟洛原本习惯带着竹子单独行动,这一阵子,叶橪却执意次次奉陪。烟洛也没拒绝,于是乎,他们便常常这样子并肩骑马,踏过一带的郊风陌雨。这日一早,天色便冷铁般阴沉,午后越发的寒冷,方出了梅香浅浅的院子,烟洛便将那雪白的兔毛披风加紧儿的围了围,缩着脖子耸在马上。叶橪见她一副机灵灵的样子,笑了,伸手勾住烟洛的马缰,往自己身前比划了一下:“过来!”

  烟洛瞟他一眼,吸吸鼻子,“不要!”

  “唉……”叶橪假装特失落的耷拉下肩膀,视线自那浓密翘卷的黑睫后45度角斜飘过来,幽怨一瞥,闹得烟洛浑身寒毛一顿精神,根根立正。这么块好材料,不去演电视剧真是暴殄天物了。烟洛腹诽了一句,转念一想,瞧在他很有诚意哄她开心的份上,算吧。笑靨如花,咯咯乐着伸出了小胳膊。

  叶橪的怀抱干爽而安然,有种霸道人心的温柔,烟洛不必扶鞍,就稳稳当当被他护在怀中。途中空手无聊,烟洛扬了指,随意转玩自己落下的发丝。没一会儿,听到叶橪在耳边低笑了一声,有分调侃。挑眉嗔视,这才惊觉指中纠缠的发,有她的,也有他的。定是刚才她不小心拽到他的发丝,他才……

  此情形,尴尬!烟洛嚅嚅,抬眸,恰巧对上那双春风乍起的黑瞳,一时续加速,赶紧转回了脸,热着耳根开始顾左右而言它,“叶橪,钟隐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?”

  叶橪稍微顿了一下,还是答了:“差不多了。”

  “怎么个差不多?”

  “在洪州参与耍把戏的人不只一个,太子总不可能个个格杀。这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,通一通,自然还是找的到缝儿的。”叶橪淡淡的解释。他有众多理由不欲让烟洛知晓太多的内情,如果可能,最好是能护着她远离这一切纷争。不过她若问他,他还是会答。他已经打定主意,再不对她的问话有所欺骗。

  凭空里,旷野起风了,卷着枯叶翻飞,煞然有声。叶橪沉眉四顾,也没说什么。只是松了松疆绳,一夹马肚,黑鬃马精神了一些,由漫步变作轻快的小跑。

  “哦。这样……”烟洛没留神速度的变化,只是凝神去数叶橪玄色襟袖上朦胧的菊瓣样的花纹,一面道:“在这里留着,太子就可能利用我们来威胁钟隐。可若我们早些离开,事情不就简单很多?”

  “天真!”叶橪轻嗤了一声:“瑞王与闲芳轩的牵扯已非一日,一旦闹破,咱们一走了之,反倒给了太子诋毁的机会。而且如今太子重权在握,行事凶残,也并非咱们想走便走得了的。再者,你那家大业大的,难道肯丢下那一院子的小丫头随我逍遥去?要是你愿意,咱们今日就可以动身。”

  风声呼呼自耳旁经过,烟洛又往叶橪怀里缩了缩,闷了一会儿,脆声道:“你不必拿话拦我,我不走便是。不过叶橪,你帮着钟隐,是因为对你来讲,拥着钟隐即位静守南唐,也好过暴虐但子大乱朝政,对么?你这几天都粘着我,是因为钟隐暂被支出金陵,大概太子又会有所动作,你担心黎明前暗流汹涌,会有危险。是么?”

  叶橪不知为何叹了口气,策马急驰,倒也没否定她:“洛洛……”,他的语声无奈,“你是女子,还未嫁人。表现得笨一点比较惹人怜爱,不懂么?”

  “切!”烟洛毫不客气地顶回去:“你们一个个的比狐狸都精明,独我傻兮兮的一无所知,早被骗去卖了。而且,”烟洛回首斜睨:“你喜欢傻妞儿?”

  喧嚣的冷冽中,叶橪迎着她似笑非笑掉衅神色,心中有丝热热痒痒。忍不住开着玩笑,低低吐了几个字:“嗯,喜欢!”,唇缘促惬。

  烟洛立时吃了哑巴亏,瞪了眼羞恼无计,悻悻道:“放我下去!我要和你保持距离。”话毕微一拧身,却发觉自己被密密的锁住,一动不能动。脚下马蹄如飞,黑鬃马与她的褐斑马都低下脖子,被驱策着全力前奔,鼻子里喷出一团团白白的雾气。隐约还有些不属于他们的分沓之声,嘈嘈如远雷。唇瓣忽然间干燥异常,朔风狂野,划过脸颊,刀割般帝痛。续陡住,烟洛问:“我还能下去么?”

  果然,叶橪斩钉截铁:“不行!”

  烟洛一下子变得小声了,语气试探,有些不抱希望:“我们,又有麻烦了?”

  叶橪撇了撇嘴,“好的不灵,坏的灵!”

  再没看烟洛,他丢开了另一匹马,驱着黑鬃马向着金陵城飞驰。怎奈不片刻,细微的嗖嗖声划破了空气,自背后袭来。他们处在空旷处,简直就是最好的箭靶。叶橪无法,骤然压低了身子,猛拉马头,转了个90度的弯儿冲向了路旁稍密的灌木丛。

  “抓紧马缰!”他命令了一句,烟洛急忙照办。叶橪就伸手入怀,不知如何一翻,有个东西带着尖锐的哨音冲上林间,惊飞了一片林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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